二○一○年夏天,剛回國的我在落地,朋友帶著我橫掃街面兒上能見著的傳統食物。那天下午,我鬧著要吃正宗的拉麵,這位在電話里稍一尋思,告訴我在一號線永安里地鐵站C口集合。到那兒之後跟著他往南走了一兩百米,一頭扎進華彬對面的小巷。
在那巷子里,有一家拉麵館子。
由於不是飯點兒,館子里就我倆。我正東張西望呢,一個頭髮枯黃扎著馬尾的小姑娘走過來,看著也就十七八歲,乾瘦單薄。
「吃什麼?」她問,說話聲音像鐵釘划過搪瓷杯子。
我要了一個小碗的寬面外加一個茶葉蛋,我哥們兒要了個大碗的毛細。
面正拉著呢,小姑娘先把那個茶葉蛋盛在一個小碟子里拿了過來,走到桌子前隨手一丟,茶葉蛋蹦出碟子咕嚕嚕朝桌子那邊兒滾去。我趕緊伸手抓住,心說回頭給她一個責怪的眼神,結果發現人家都快走進後廚了已經。
我揉揉被她晃得生疼的雙眼,開始吃茶葉蛋,咽下最後一口時,面來了。
擺在我面前的是一個大碗的寬面,我那朋友則看著一個小碗的毛細直愣神兒。
「等一下,面上錯了。」我喊道。
小姑娘幾步走回來。
「怎麼了?」
「上錯了,我要的是小碗寬面,他要的是大碗毛細,你們剛好弄反了。」
小姑娘面無表情地看了看那兩碗面。
「對啊,是搞反了啊。」
「你們給上錯了。」
「對啊,是上錯了啊。」
小姑娘一臉不解地看著我。
我看看面,又看看她。
「……行,你走吧。」
小姑娘白了我一眼轉身離去。
我氣呼呼地開始吃面,朋友把腦袋從對面伸過來。
「將就吃吧,拉麵館子里的人都生性,再出來揍你。」
聽完這話我馬上就不敢生氣了,和顏悅色地吃完埋單,趕緊走人。
轉過年我找了個工作,就在建外Soho18號樓。
跟同事混熟了之後,我們開始一起吃午飯。吃了一個來月,終於吃到那家拉麵館子。
我依然是要小碗的寬面,幸運的是,這次沒給我上錯。我挑起麵條剛要吃,坐我對面那同事不幹了,他要的是大份的大盤雞拌面,結果端給他的是小份的。
「服務員!」
同事拍著桌子嚷嚷。
還是去年那小姑娘,半拉年沒見依舊是那種灰黃破敗的末日范兒,一點兒沒變。
「怎麼了?」
「我要的是大份你給我上的是小份!」
「哦。」
小姑娘一陣風似的走了,轉眼又帶著風回來,手裡拎著只大盤子,端起同事的那個小份的大盤雞拌面,手腕一翻扣到大盤子里往他面前一擱,拿著小盤子揚長而去。
有去年那回事兒墊底,我倒是沒太吃驚,可其他同事有點兒受不了,一個個擼胳膊挽袖子的就要找那姑娘理論。我咽下嘴裡這口面,把上回朋友對我說的話跟他們複述了一遍,大家紛紛點頭稱是,於是消停兒吃飯,再也不憤怒了。
雖然出了這麼檔子事兒,但我們還都挺樂意去那個館子吃飯,一是那家做的東西味道正經還成,再一個就是大家都多少帶點兒獵奇的心態,總想看看那姑娘還能整出什麼幺蛾子來。可惜連吃了小半年,除了偶爾多找錢之外沒什麼出彩兒的地方。
直到中秋節的前一天中午。
那天我們還沒走到館子門口,裡面就斜著飛出一戴眼鏡兒的小哥來,這人乾癟瘦小,穿件短袖襯衫跟扯了張帆似的。
小哥落地後扶了下眼鏡兒,抬腿就往門裡邁,腳還沒落地,門裡已經飛出另一隻腳,正踹在他肚子上,小哥捂著肚子連退了四五步才站住。
再看門口,那高冷霸氣的小姑娘已在那裡站定。
「吃個面那麼多毛病,不吃滾!」
小姑娘嘶嘶地說出這句話,轉身往回走。
看見圍觀的人都衝著自個兒樂,小哥臉上有些難堪,顧不上好男不跟女斗,暴喝了一聲「操」後飛身上前就要拚命。
小姑娘聽見那聲罵,停住腳步回頭怒目圓瞪。
「找死啊?!」
小哥聞聲直接中途變道,沿著馬路牙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大家鬨笑,散了。
小哥走了百十來米後停下來打電話,瞅那架勢好像要叫人。
這時打他身後過來三個四十來歲的糙老爺們兒,起的都是老炮兒的范兒。小哥光顧著打電話沒留意身後,退了一步剛好踩著其中一個老炮兒穿著拖鞋的腳。
其實前面這兩段兒都是我後來腦補的,我是聽到那記響亮的耳光才回的頭。
這一巴掌抽的,把小哥連同他那手機一起打飛了,手機砸到對面牆上磕了個粉碎,小哥在空中似乎還最後看了眼跟自己同樣不走運的手機才落地。
三個老炮圍上去就是一頓扁踹,小哥在地上哀號連連。
我跟幾個同事面面相覷,最後我沒忍住,戰戰兢兢毫無底氣地喊了聲:「行了,別打啦!」
旁邊兒圍觀的人也紛紛表示不希望小哥再挨揍,但情緒和態度比我剛才那聲喊還溫柔。
仨老炮兒正打得起勁兒,身後響起一聲暴喝。
「操!別打啦!」
三人跟著大家轉頭一看,黃毛兒小姑娘不知什麼時候又跑了出來,噔噔噔幾步就到了跟前,伸手就要拽那小哥起來。
旁邊穿拖鞋的老炮兒一把捏住小姑娘的脖子把她往旁邊兒一帶,小姑娘像半扇屏風似的倒飛出去坐在地上,隨後翻身爬起來一溜煙兒地跑回店裡。
三個老炮兒樂了,回身繼續修理小哥。
由於他們仨是圍著小哥打,所以有一個老炮兒是臉朝著拉麵館子的。這位正打著呢,無意中一抬眼,嚇得眼珠子差點兒沒瞪出來,都沒來得及喊,自己一個人掉頭就跑。
其餘兩位一愣,心說這是看見什麼了,回頭一看,小姑娘拎著一把厚背斬骨刀正奔他們來呢。這倆人顧不上再跟小哥交流,撒腿就跑。穿拖鞋的那位跑不快,索性繞著旁邊那家香河肉餅擺在道邊兒的一張木桌子轉。
小姑娘兩眼血紅,順、逆時針各追了一兩圈兒之後看準機會朝著那人按在桌子上的手就是一刀。那人本能地把手一縮,刀直接剁進桌子。小姑娘拔了一下沒拔出來,先前跑了的那倆老炮兒正遠遠兒瞧著,一看這孩子刀拔不出來了,又往回跑想撿便宜。
見站在地上使不上勁兒,小姑娘一手攥著刀把兒直接蹦上了桌兒,蹲那兒雙手一用力,愣把那刀拽了出來。
正往這邊兒趕的那倆一看不好,掉頭又往回跑。
之前跟小姑娘轉桌子這位從身邊兒抄起一個鐵凳子舉在胸前,小姑娘從桌上蹦下來掄刀就砍,這位拿凳子一擋,火花飛濺。小姑娘也沒想傷他,朝那凳子連砍兩下,那人腿一軟坐到地上,帶著哭腔兒直求饒。
小姑娘沒再搭理他,過去把還在滿地找眼鏡兒的小哥拽起來,又撿了眼鏡兒遞給他。
小哥被人削得剛回過神兒。
「謝謝啊!」
小姑娘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進店吃面。
小姑娘就跟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似的來來回回忙著上菜收錢,我照例點了小碗寬面,我那同事還是要的大份大盤雞拌面。
店裡坐滿了人,都時不時地拿眼瞅那小姑娘,眼神兒里充滿欣賞和敬畏。
「哎,怎麼稱呼啊?」
小姑娘把面端來時,我忍不住問她。
小姑娘像剛才拎斬骨刀那樣拎著托盤,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你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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